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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我寫這個流水帳的時候,大哥和二哥都在睡覺,軍師也在睡覺。
  
  赤兔馬站在我窗外,也在睡覺。
  
  小時侯我就研究馬為什麼會站著睡覺,研究了很長一段時間後,我發現沒有答案。而苦惱的是我的童年唯一能記起的事就是這個了。
  
  長大以後有段時間我開始研究大哥和二哥為什麼要睡在一張床上,同樣也沒有答案。
  
  這個世界有太多的事是沒有答案的,軍師對我說過。
  
  在我睜大眼睛思考問題的時候,我養成了睜眼睡覺的習慣,不知道以後有沒有人研究我這個問題。
  
  很多人都說我長的黑,魏延說我掉進煤堆裡絕對找不著,其實我覺得他長的跟只綠頭蠅一樣,有什麼資格來說我。
  
  我最好的朋友是子龍(大哥和二哥是我的親人),他說我長的很男人,這讓我從此改變了小白臉沒好心眼的觀點。
  
  我喜歡喝酒,因為喝酒會讓我忘掉很多事。我最喜歡和二哥一起喝酒,雖然他不能喝。二哥喝酒有個特點,怎麼喝都面不改色,因為他的臉一直是那麼紅。
  
  二哥其實是個很靦腆的人,有次他喝多了,和我嘮嘮叨叨地說了好多,他說他小時侯和女生說話會臉紅,而偏偏坐在他前後左右的都是女生,於是他的臉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二哥不能喝酒,二兩的小杯只喝一杯就可以睡在馬棚裡了。因此在溫酒斬華雄的時候,我就知道他不會喝曹操那杯酒,否則我又要到處去找他了。
  
  我的酒量還可以,是二哥的兩倍。
  
  我喝多的時候覺得渾身充滿了力量,鬍子都極力地向外張著,再多一點的時候,我會想明白很多事情,雖然酒醒以後我會全忘掉,但我還是喜歡那種感覺,軍師說酒精可以刺激我的神經,讓它們變得非常的敏銳。軍師的話一向是正確的。
  大哥不喜歡我喝酒,他說酒會亂性。我很聽大哥的話,但這件事我沒有聽。我說不清楚我對大哥的感受,但這世界上有些事情是沒的選擇的,你選對了專業,可能會跟錯了導師,選對了行業,可能又選錯了BOSS,沒有任何事是十全十美的。況且有些事情並非是機緣巧合,比如大哥之所以是我大哥,絕非因為我是他三弟這麼簡單。


(第二回)
  
  大哥有兩個女人,死了一個,後來又找了一個。二哥也有個女人。不過在有了阿斗後,大哥更喜歡和二哥睡在一起。不知道他們在一起聊的是什麼。
  
  軍師的女人很特別,很醜,不過軍師好像很怕她。他們在一起不吵架的時候很少。怕她是因為愛她,軍師說。
  
  我也曾有過一個女人,有段時間我們在一起很開心。可是過了沒幾年,情況就發生了變化,我們開始沒有話說,我曾經以為這就是傳說中的默契,然而,後來我知道這不是。有一天她說她無法再忍受我的呼嚕聲了,過了沒幾天,她就收拾東西走了,除了她的首飾,還帶走了我的馬伕。其實有句話我從沒有告訴她,我一直覺得她的腳有點大。
  
  後來他們又給我找了個女人,但過了兩天就被我休了。
  
  舉個例子,就好像我喜歡吃煎餅卷大蔥,我今天吃的是煎餅卷大蔥,明天吃的是煎餅卷大蔥,第三天我說我吃膩了,於是你給我上了份大蔥卷煎餅。外表看起來是有區別的,但吃起來的感覺卻是一樣的。

  我的女人離開我的時候,子龍正在談戀愛。那個女孩胖乎乎的,鼻子上有很多雀斑。
  
  有次我忍不住問子龍,你到底喜歡她什麼?子龍偷偷的告訴我,你有沒有發現她的胸部很大?我想了想說,是挺大。那就夠了,子龍瞇成縫的眼睛裡閃著光。
  
  那天晚上我喝多了,輕飄飄的我覺得很舒服。我知道大哥和二哥在隔壁的房間,我看到子龍和那個女孩的影子印在窗稜上,我聽到軍師夫人尖銳的喊叫聲。突然間我明白了兩件事情,雞蛋永遠也不知道狗的樂趣;襪子破沒破只有自己的腳知道。


(第三回)
  
  很多年前,當時我還在殺豬,一天有個算命先生說要給我算一卦,開始我不同意,後來他說只要一掛大腸就可以了,於是我就同意了。他讓我隨便寫個字,我只會寫自己的名字,於是我就寫了個「翼」字,那人沉思片刻,問我叫什麼名字,我說叫張飛,他又問我中午吃的什麼,我說吃了三大碗米飯。於是他搖了搖頭,把「翼」字上面的「羽」劃掉,加了個「米」上去,嘴裡說道,酒囊飯袋,酒囊飯袋。然後轉身走了,連大腸都沒拿。
  
  這個人後來我又見過他,他叫楊修,被曹操殺了。據說是因為他太聰明了。
  
  原來太聰明也是一種錯,這讓我想起了阿斗。
  
  阿斗是個很奇怪的孩子,9歲時才能用雙手加雙腳數到18,平日裡總是呆呆的看著一個地方發笑,很少說話。他們都說這孩子腦子有問題,比如你給他一塊點心,他總是拿到屁股上蹭兩下再吃,為此大哥打過他好多次也沒用,於是大家總趁大哥不在的時候用點心逗他。有段時間我一度以為他是讓子龍在長坂坡那次給蒙在懷裡憋壞的,覺得他怪可憐的。

  後來我才知道我錯了。應該可憐的人是你和那些給他點心的人,軍師說,你有沒有發現阿斗幾乎每天都有點心吃?我恍然大悟,從此不再用點心逗他,而阿斗從此看軍師的眼神也變得沉沉的。

  我不知道阿斗是不是個聰明人,但有一點我敢肯定,至少他不是個傻子。
  
  一個人裝聰明不容易,裝傻則更難,而一輩子裝傻則更是難上加難。
  
  一個真正聰明的人往往不怕他的對手裝聰明,而害怕他的對手裝傻。這使像我這種低智商的人也鑽了不少空子。比如那次在長坂坡。那次的情況真的很危急,子龍一個人衝進曹營裡救阿斗,大哥和軍師脫了鞋狂奔了60多里地,醒過神來後讓我回去接應子龍。我單槍匹馬的殺了回去,在橋頭看見子龍,他已經累的口吐白沫了,見到我後說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倒霉孩子真tmd重!這是我第一次聽到子龍說髒話,我說兄弟你先閃吧我擋著。

  子龍走後不久曹軍就追上來了,黑壓壓的好幾萬人,為首的那個白胖子我不認識,不過我猜他就是曹操,果然那人問道,來者何人?我想反正今天是沒戲了,索性大喊一聲,俺是燕人張翼德,俺就一個人,來吧,拿錢砸死俺吧!曹操楞了一下,與左右嘀咕了半天,然後下馬在地上畫了好幾個美女圖,再然後竟然一聲呼嘯撤了。

  到現在我仍然不知道曹操畫那幾個美女圖的意思,但有一點我知道,以後我在更多場合會變的更傻。


(第四回)
  
  那一年夏天,我還在涿郡,一日遇見一個道士,尖下巴,三角眼,手持拂塵,看起來有點猥瑣。他攔住我上下打量著,我正因為賭錢輸了窩了一肚子火呢,上去就給了他一個大嘴巴,罵道,臭牛鼻子,你看大爺做甚?那老道端的好涵養,眼瞅著五根手指印從他的臉上慢慢的凸現 出來,他竟然咧嘴朝我笑了一下,說道,果然好力氣。

  他這麼一笑,我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我張飛向來是吃軟不吃硬的,俗話說,惡狗不咬笑臉人,於是我便將底下踢出的一腿生生的收了回來。伸手摸了摸衣兜,一文錢都沒有了,於是把昨天賣剩的一個豬腰子掏出來給了老道,對他說,回去補補身子吧,看你瘦的。

  老道接了腰子,對我又笑了一下,然後噗噗從嘴裡吐出兩顆牙,說道,我這兩顆牙折磨我一年了,始終沒有勇氣拔下來,今蒙義士相助,又贈腰子一個,貧道感激涕泠,這裡有三個錦囊,請義士收好。

  說罷遞給我三個繡花錦囊,我正疑惑中,卻聽老道繼續說道,切記,不到萬分危急時不要開啟。說罷揚長而去。
  
  我拿著錦囊楞了半天,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錦囊妙計?
  
  回家後,我蹲在廁所裡大便,心裡想著剛才的事,越發覺得蹊蹺,拿出錦囊來左右看著,一狠心,便拆開了一個,卻見一張紙條,上寫:用此紙擦屁股吧。落款:左慈。
  
  我*,擺明了在耍老子嘛!我大怒,又拆了第二個錦囊,又是一張紙條,上寫:一張不夠?那這張也接著擦屁股吧,笨蛋。落款依然是左慈。
  
  人在盛怒之下腦子往往會比平時清醒一些,我當時就突然平靜了,突然覺得這個錦囊真的很靈驗啊,於是後悔自己莽撞的拆開了那兩個錦囊,但過了一會我就開心了,因為我慶幸自己沒有打開第三個錦囊。其實有些時候開心很簡單,只要你換一個角度來看問題。

  自從有了這個錦囊,我覺得做什麼事都信心百倍,怕什麼?我有錦囊妙計,大不了到了危機時刻我把它拆開,肯定萬事大吉的。於是我自此勇往直前,行軍打仗,莫不身先士卒,敵人因此也聞風喪膽。我也格外的珍惜那個僅存的錦囊,有幾次算是危急的時刻我都沒捨得用,比如徐州曹豹告密那次,比如芒碭山與大哥二哥失散那次,比如長坂坡。。。而每次也都逢凶化吉,有驚無險。

  直到有一天,我突然發現錦囊不見了。而且是早已不見。又似乎那個錦囊從來就沒存在過。


(第五回)
  
  我平生有兩個愛好:喝酒、賭錢。
  
  喝酒我前面已經說過了,它讓我可以得到暫時的清醒。而賭,是一種很奇怪的東西。我說不太清楚為什麼會喜歡它。   
  大哥不喜歡賭錢,他更多的時候在想一些事情。二哥也不喜歡賭,通常沒事時他看書。軍師就不用說了,假如有一天他老婆沒有和他吵架時,他可能會搬個梯子到屋頂看星星,不過這種時候一般很少見。

  而我喜歡賭錢,我喜歡那種屏神靜氣的氣氛,也喜歡那種眼紅脖子粗的場面,在那個青瓷大碗被揭開的一瞬間,血脈繼張的那種感覺真好。
  
  其實更多的時候我覺得賭博和打仗一樣,一個是賭錢,一個是賭命。在賭場,如果你遇到一個高手,那麼你的贏面會小很多,同樣,在戰場上,如果你遇見呂布,那你活著回來的機會也很小。不同的是,我在賭場上是輸的多贏的少,而戰場上卻相反。這證明了你的武功和智商成反比,魏延說。這我得承認。

  說起呂布來,我不得不伸出我的大拇指喊一聲好漢子。在虎牢關那次,我、大哥、二哥三人都沒從他身上討到便宜,實在是讓我佩服得很。當天晚上回去,大哥在那裡緊鎖眉頭長吁短歎,我以為他牙疼,就掏出塊狗皮膏藥來要給他貼,誰知大哥把手一揮,歎道,此人不除,我焉能得天下!我才明白原來大哥說的是呂布。於是我自告奮勇要去提他的人頭回來,雖然我知道他提我的人頭的可能性要大一些,但大哥的心病就是我的心病,大哥的天下也是我的天下,當然最重要的是大哥肯定不會讓我去的。

  雖然那次我沒去,但我明白了大哥的意思。於是在接下來的很多場合我和大哥都在唱戲,他唱白臉,我唱黑臉,都不用化妝。直到呂布在白門樓被曹操所擒,曹操讓大哥來決定呂布的生死,我知道呂布死定了,雖然他口口聲聲的提起轅門射戟,但其實他不知道,那只戟原本就在底下繫了透明的細線,他的弓一響,埋伏的士兵便將戟拉倒,否則就算他的射術再精,又怎麼可能將我們哥仨的性命壓在他的穩定發揮上呢?

  呂布死了,大哥那天破例請我和二哥喝酒,兩杯酒下肚,我又感到了那種飄的感覺,我突然覺得其實我這一生也在賭博,我把寶押在了大哥身上,他贏我才能贏,而大哥呢,他把寶押在誰身上呢?是我?是二哥?還是阿斗?亦或是他根本就沒有參與?酒勁上湧,我又糊塗了。 


(第六回)
  
  這幾天陰雨綿綿的,沒什麼心情,看著身邊來來去去的這幾個人,覺得有必要把他們記下來,因為不知道那一天可能就見不到他們了。
  
  那個坐在那裡仰面看天的人叫魏延。當年魏延在長沙殺了韓玄救了黃忠,前來投奔大哥,大哥大喜,軍師卻大怒,命人拖下去把他給砍了,我和二哥當時都很納悶。當年大哥三顧茅廬請軍師的時候,我當時倒是想把這個大冷天搖把鳥毛扇子的傢伙給砍了。

  大哥問軍師為何要殺魏延,軍師解釋說魏延的後腦長了塊反骨,日後必反。其實軍師的這句話我根本不信,魏延當時帶著頭盔,軍師又沒有過去摸一把,他怎麼知道魏延腦後有反骨呢?按說軍師跟魏延以前也不認識,沒理由一上來就殺他呀?

  後來子龍悄悄的告訴我,當時魏延跟黃忠一起投靠大哥的,當軍師從外面走進來的時候,你有沒有發現魏延沒有跟軍師打招呼?我搖頭說沒注意,子龍說,這就是軍師要殺他的原因。那天晚上我喝了兩碗酒也沒想明白是怎麼回事,我也經常不跟軍師打招呼呀,軍師為什麼不殺我?子龍看著我笑,你沒殺他就不錯了。

  其實魏延來了以後我挺開心的,雖然他經常的取笑我,說我黑,說我笨,但我也給他起了個外號叫綠頭蠅。
  
  魏延其實也不是個聰明人,估計比我高明不到哪去,但他卻經常有意無意的裝深沉。比如我倆一起去攻打一座城池,我說衝過去廝殺一場吧,他偏要看過來看過去的說不行,咱要智取,他還在那裡研究的時候,我已經拎著敵將的首級回來了。當然也有反過來的時候,比如那次在葭萌關,我還在考察地形的時候,他已經衝了出去,等我追過去的時候,他已經被馬岱射了一箭坐在地上罵娘呢。
  
  魏延經常喜歡跟我開玩笑,雖然他的玩笑並不怎麼可笑,比如我倆一起騎著馬走路,他會對我說,你那隻驢是吃草還是吃麵呀?我說我騎的是馬不是驢,他會一本正經的對我說,我知道,我就是在跟你的馬說話呢。

  軍師一直不喜歡魏延,大哥對魏延還可以,其實大哥對誰都不錯。二哥子龍他們對魏延總是愛搭不理的,其實魏延做事很努力的,我沒有看出他有一絲想造反的意思,不過軍師既然說他有反骨,那自然比我說一千一萬句都要有用。

  有很多事情都是先入為主,也有很多事情是無中生有弄假成真。
  
  但最主要的是有很多事情的起因往往是如此可笑。


(第七回)
  
  子龍這個人從嚴格意義上講,是一個完美的人。
  
  這世界上應該是沒有任何完美的東西的,但如果說非要我找出一個無限接近於完美的人來,那我就會想到子龍。
  
  子龍長的文質彬彬,談吐風雅,滿腹經綸,平日裡撫琴執棋,舞文弄墨,乍一看,似一書生,但眉宇間掩不住一股英氣,一瞥之下雙目中隱隱顯出一種霸氣。我最初見到子龍時,完全沒有把他當回事,雖然他那時已經勝了文丑,但我總覺得這樣一個文弱書生,既便勝了也是巧合,許是文丑那天正巧拉肚子或者長了痔瘡。而軍師最早見到子龍時說過一句話:子龍,深藏不露者也!

  直到長坂坡一戰,我才真正認識了子龍。那次我得知大嫂與幼主掉隊了,於是馬上回去尋找,在橋頭遇到子龍,我一肚子的怒氣都朝他發了過去,我罵他投靠了曹操,是個卑鄙小人,在那一刻我看到子龍的眼中閃過一道光芒,我竟然突然覺得有一絲恐懼。子龍沒有反駁我,而是掉轉馬頭殺了回去,那可是千軍萬馬呀,我只道我從此再也見不到子龍了呢,正懊悔時,卻見子龍又殺了回來,血染征袍,怒目圓睜,他對我沒有找到大嫂,說罷又轉身殺了進去。如此七進七出,最後一次我幾乎都沒認出他來。這一戰,子龍名揚四海,兩軍陣前但凡提起常山趙子龍來,無不膽戰心驚。我亦自此對子龍刮目相看。
  
  子龍平時話不是很多,但卻經常給我講一些道理。我有什麼想不明白的事,也最喜歡去找他。比如我不知道我們整天打來打去的是為了什麼,子龍就會對我說,你看這天下百姓就好像在一隻沸騰的鼎裡翻滾的肉,有好多人都在爭來爭去的想獨吞這鍋肉,我們現在做的就是把這些人都打敗,然後把火弄滅。

  有時我忍不住想,上天為何對子龍如此眷顧?他身上幾乎集中了所有男人的優點,世上又有那個女子沒有想過嫁給子龍這樣的人?

  然而子龍並不快樂,我知道。
  
  當年在桂陽的時候,子龍曾與一個叫趙范的人結拜為兄弟,後來二人飲酒時,趙范命其亡兄之嫂樊氏出來倒酒,子龍一見之下,驚為天人,趙范見二人眉來眼去之間似有萬條情絲,於是便要成全他們倆,子龍當時是大怒而起,痛斥趙范。再後來大哥為其做媒,子龍亦不肯答應,說為了一個女子而敗壞了名聲,好男兒何患無妻!於是世人皆稱子龍為真丈夫也。

  但只有我知道子龍這麼多年來一直鬱鬱不樂,他表面上很瀟灑快樂,身邊也一直不乏女人,但他對我說過他一直在想念那個女人。有的時候你沒有選擇,真的沒有,子龍喝多酒時紅著眼睛說。

  其實要是換作我的話,我要是喜歡一個人,天塌下來老子也要把她搶回來。但我不是子龍,所以我無福領略他的完美,同樣也無法體會他的痛苦。
  
  老天爺其實還是比較公平的,不信你去做幾天老天爺試試。


(第八回)
  
  今天來說說二哥。
  
  二哥在世人眼中一直是神一樣的人物。丹鳳眼,臥蠶眉,飄三綹美髯;殺顏良,誅文丑,溫酒斬華雄;過五關,斬六將,千里走單騎;掛候印,封賞金,忠義沖宇宙。世上倘若當真有神,見到二哥也應該拜服。

  其實論起武藝來,二哥未必勝得過子龍,論起力氣來,他又稍遜我一籌。但真正跨上戰馬,兩軍對壘時,我和子龍卻遠不如二哥殺傷力強。其原因之一是二哥面生神相,不怒自威,往那裡一站端的威風八面,如天神降世。原因之二是二哥刀重馬快,一柄青龍偃月刀重約八十二斤,跨下赤兔馬追風逐電,所以二哥殺敵往往是一打照面,敵將還沒等看清楚的時候就已經身首異處了。子龍當年與文丑戰了五十多個回合不分勝負,但文丑至死都沒看清二哥的長相。

  二哥生性寡言,平日裡總喜歡捧本歷史書研究,你問他十句話,他或許能回答一句,但一般不超過三個字。由此很多人都說二哥孤傲,但沒有人責怪他,因為如果這世界上只有一個人有資格孤傲的話,那麼這個人非二哥莫屬。

  其實我知道二哥絕非孤傲。二哥幼時家境尚可,父母老來得子,對其溺愛有加。然二哥打小就性格羞澀如處女,見到陌生人就臉紅,經常被同齡頑童欺侮。後來家中突遭變故,父母雙亡,二哥當時只覺得日月無光,真想就此隨二老而去。後有親戚收留,但親情冷淡,受盡白眼,但幸好二哥日漸長大,且性格亦變得十分的孤僻。在二哥二十多歲時,一日在集市遭一混混戲弄,二哥自始至終一言未發,待那人言及侮辱其父母時,二哥怒目圓睜,隨手抄起一把殺豬刀來,只一刀,便結果了那混混的性命。自此二哥在外逃亡了五六年,後來遇到了大哥。

  大哥和二哥之間的感情非常的微妙。不僅僅我弄不明白,甚至軍師子龍也弄不明白。被我問的煩了,軍師會用一句話來敷衍我:子非魚,安知魚之樂?
  
  有時候我看著二哥看大哥的那種眼神,突然覺得二哥好可憐。強極則辱,一個人外表看越是強大,軟弱起來越是如此的不可思議。而有的時候我看著子龍,又覺得其實二哥遠比子龍幸福,雖說相見不如懷念,但有幾個人知道真正的刻骨銘心的懷念的滋味?

  一個過於自傲的人實際上是極端的自卑。而一個自卑過了頭的人你最好不要去惹他。


(第九回)
  
  那天在荊州,恰是八月十五,大哥邀我們到後花園賞月飲酒,軍師突然把一杯酒倒在地上,長歎一聲道:此杯薄酒聊敬許子遠也。我們皆默然無語,大哥半晌突然長笑一聲說:曹賊心胸狹窄,殺了許攸,實乃他的不幸。軍師嘿然曰:可惜呀,子遠之才不在吾之下也。

  許攸這個人我聽說過,但是沒有見過。他怎麼死的我都不知道,於是回去後我就央求子龍講給我聽,子龍最近新泡了個小妞,心情不錯,便一五一十的給我講了一遍。

  許攸早先在袁紹那裡做謀士,當時袁紹兵強馬壯,中原各路諸侯無人能敵。許攸雖然足智多謀,但是袁紹手下人才濟濟,也不太重視他。後來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袁紹遂起兵討伐曹操。兩軍對壘了數日,在官渡展開生死決戰,曹軍日久糧草已絕,遂令人火速趕往許昌催糧,不料使者竟被許攸截獲,許攸上報袁紹,反被懷疑,因為許攸乃是曹操少時的好友。於是許攸一氣之下索性降了曹操。後來正因為許攸的計謀,曹操才大敗袁紹,佔領了翼州。

  卻說當日曹操聽說許攸前來投降,正在洗澡,來不及穿衣服,圍著塊布光著腳就跑出來了,後來曹操跣足迎許攸的典故被世人盛傳。
  
  但許攸被曹操如此重用,死的卻很冤,是被曹操手下的許楮給殺的。當日攻下翼州後,許攸遇見許楮後吹捧了一下自己,卻被許楮一刀砍死,後來曹操深責許楮,後葬了許攸。
  
  許楮是個火暴脾氣,跟我差不多,估計他當時也是一時惱怒才殺了許攸。子龍搖搖頭說:非也,倘若不是曹操想殺許攸,便是借給許楮十個火暴脾氣,他也不敢殺死許攸的。
  
  曹操對許攸如此厚待,況且破袁紹許攸立了大功,又為何要殺他呢?我想不明白。
  
  子龍告訴我,原因有三:一是許攸當日投靠曹操時第一句話就是問曹操糧草如何,曹操連著三次虛報,皆被識破,許攸當時說了一句話:世人皆言孟德奸雄,今果然也。二是破了翼州後,許攸進了城後用鞭子指著城門直呼曹操的小名:阿瞞,你若不得我,安得入此門?三是袁紹已經被打敗了。

  前兩個原因我明白,曹操生性心胸狹窄,雖然表面不動聲色,但內心卻極為謹慎,一點小事他能記一輩子,城府頗深。但第三個原因我就不懂了,袁紹敗了跟許攸有何關係?
  
  子龍笑了笑說: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
  
  子龍走了後,我呆呆的想了很久,鳥都死光了,要弓做什麼呢?可是如此說來,如果大哥得了天下,那我呢?


(第十回)
  
  今天出門看見一個乞丐,長相甚是奇特,圓圓的身子上舉著一個小腦袋,如同一個鼓槌插在一個西瓜上,讓我忍不住想起了禰衡。
  
  禰衡長的比這個乞丐有過之而無不及,細長的身子上頂著個大腦袋,如同一個牙籤上挑著一個八兩的饅頭,說話時還喜歡搖頭晃腦,看得讓人膽戰心驚的,生怕他那個細脖子承受不住,萬一那斗大的腦袋掉下來可不是鬧著玩的。
  
  那年我偶爾見到禰衡,嚇了我一跳,這種人怎麼不去死?居然還滿大街溜躂來嚇唬人,我真想上前暴打他一頓,二哥制止了我,對我說,有奇相必有奇能,此人有經天緯地之才,是出了名的大才子,孔融曾用四個字形容此人:不可多得。

  原來這個人還挺厲害的,怪不得那麼大的腦袋呢,可我看他的樣子明顯是個閒漢,怎麼沒人起用他呢?二哥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後來我們在徐州的時候,曹操已經是漢丞相了,孔融終於向曹操推薦了禰衡,曹操也是久聞其名,於是就召見了禰衡。至於後來發生的事,都是二哥對我講的,我覺得非常的有趣。
  
  禰衡見了曹操後,一上來就把曹操手底下的一群人給罵了一頓,罵夏侯敦的那一句最有意思:夏侯敦可以稱得上是完體將軍。夏侯的眼睛瞎了一隻,最忌諱別人提到自己的殘疾,聽禰衡這麼一說,差點沒背過氣去。然而曹操卻沒有生氣,他反而讓禰衡為之擊鼓賀宴,命他做一個小鼓吏。禰衡欣然答應。

  第二天,禰衡穿著一身破衣服來到廳上擊鼓唱歌,歌聲悲壯莫名,旁邊的賓客哭倒了一大片。曹操的手下喝令禰衡更衣,於是禰衡竟然當眾脫光了衣服,一絲不掛,歌聲不停。奇怪的是禰衡如此無禮而曹操居然沒有殺他。只是派禰衡去勸降劉表。

  禰衡到了劉表那裡,仍然是一頓諷刺挖苦,劉表的手下都要殺他,但劉表卻也沒有殺他,反而把他派到黃祖那裡。
  
  到了黃祖那兒,沒說上幾句話,黃祖就把禰衡給殺了。
  
  聽到這裡我覺得很奇怪,按說曹操心胸狹窄,禰衡三番兩次的羞辱他,早就應該把他給殺了的,為什麼反而派他到劉表那裡呢?二哥笑著說,這就是曹操狡猾之處了,禰衡是天下名士,曹操如果殺了他,必將遭天下人所不齒。同樣劉表也是這麼想的,所以把他轉到了黃祖那裡,而黃祖是個粗人,一句話不合便殺了他,平白無故的惹了千古罵名。
  
  哦,原來如此,於是我明白了為什麼黃祖殺了禰衡後,把禰衡的腦袋又送回到劉表那裡,而劉表則連夜又送還給了曹操的原因。
  
  禰衡就好比一個燙山芋,誰捧在手裡都覺得燙,但扔掉卻又被人指責為浪費糧食,於是聰明的曹操轉給了劉表,劉表則轉給了更傻的黃祖。
  
  但這有一點我弄不明白,禰衡為什麼走到那裡都會被人討厭,每個人都想殺他呢?
  
  在一天夜裡我突然想明白了:是不是因為禰衡的腦袋太大了,他的脖子已經支持不住腦袋的重量了,而他自己又下不了手,所以他假手曹操,曹操假手劉表,最終黃祖完成了使命。

  想通了以後我覺得禰衡真是個聰明人,而我自己其實也不笨。


(第十一回)
  
  今天無事,我吃了飯後出門曬太陽,正碰到大哥,他正瞇著眼睛看著天空,見到我,他忍不住對我說,三弟,你看那雲。我抬頭一看,頓時歡呼道:好大的一團棉花糖呀!大哥白了我一眼,興趣索然地說,什麼東西都能讓你想到吃的,倒也難得。
  
  其實也不能怪我,我小時侯家裡很窮,每當餓的時候,他們總是隨手抓塊東西給我,我吃不下去的時候,他們就會在我旁邊描繪,比如給我根玉米棒子,他們就會說那是一根雞腿,黃黃的,泛著油光,於是我就在想像中把玉米連同棒子一起嚼進肚中。再後來也不用他們說了,我自個也學會了想像,凡是看到的東西,我一律能想像成吃的。
  
  我吃的其實也不能算多,最多一次也就吃了3斤包子2斤牛肉外加8張大餅,飯後又喝了點麵湯,吃了兩個10斤左右的西瓜而已,每次跟他們說起來的時候,他們總是用很驚訝的眼光看著我,然後總用一種動物來比喻我,後來我忍不住對他們說,其實豬一頓也吃不了這麼多的。但是豬能連著三天不吃飯嗎?我能。打起仗來,未必全能取勝,有時候是邊打邊逃,幾天不吃飯很正常,士兵們往往連腰帶都煮了,但我不用,我滴米不進仍然勇往直前,請問豬能嗎?於是通常第二次再叫我豬的人都會受點教訓的。
  
  年輕的時候我經常做夢娶媳婦,每次醒來的時候總是流著哈喇子。現在我也偶爾做夢娶媳婦,但每次醒來的時候總是一身冷汗。我不像二哥那樣喜歡讀書,也不喜歡象軍師那樣喜歡思考,更不像大哥那樣喜歡做皇帝,除了打仗和賭,我最大的樂趣就是吃了。
  
  我吃東西不太講究,逮著什麼吃什麼。而且喜歡一樣東西總要想方設法吃個夠。比如我去兗州出公差的那次,軍師臨行前封了三道錦囊,說裡面寫著我一天三頓所吃的食物,我自然一百個不信。去了兗州後,我見街上賣的全是煎餅卷大蔥,於是忍不住買了幾個嘗了嘗,果然味道香甜,待到中午時,又忍不住買了幾張,剛想吃,忽然想到軍師那狡黠的笑,於是我心生一計,我把蔥從大餅裡抽出來,包在餅的外面,然後開始吃了起來,真香呀,晚上我忍不住又買了幾張,揣在懷裡,騎馬開始往回趕,等回到城裡,天已經全黑了。我進門就讓軍師打開錦囊,軍師微微一笑,把錦囊遞給我,我打開見上面寫著:早晨餅卷蔥,中午蔥卷餅,晚上將軍沒吃飯,餓著肚子回城來。我頓時驚歎不已,軍師果然如神一樣,厲害呀厲害!我一邊伸著大拇指,一邊從懷裡掏出大餅大吃了起來。

  有一天半夜我突然覺得飢餓難耐,於是爬起來到廚房找吃的,摸著黑我找到了一晚黑米粥,咕嘟咕嘟喝下去後意猶未盡,咋叭了兩下嘴,覺得有點苦,於是又摸了兩個生土豆吃了。第二天早上聽到軍師在窗外大呼小叫:誰把我夫人的安胎藥給喝了


(第十二回)
  
  子龍有一天來找我,坐在那裡東張西望的好像有什麼事,我故意不去問,年輕人的肚子裡是存不住東西的,果然他忍不住對我說,三哥,我剛聽了幾個笑話,非常好笑,你要不要聽?  我知道子龍前幾天跟那個姑娘鬧彆扭了,他肯定想求我幫忙,於是便說,你想講就講,不想講也罷。其實我並非故意與他為難,我向來並不喜歡聽什麼笑話。
  
  子龍本來興致勃勃的,聽我一說,登時索然無味,而話又說出來了,只好講了一個:說有這麼一個人家,家裡很窮,有一天父親出門買了兩條鹹魚,回來後懸掛於飯廳的樑上,從此每日裡全家人吃飯時飯桌上便只有飯沒有菜,每吃一口飯,便抬頭看一眼鹹魚,權當吃了一口魚。這一日吃飯時,兒子吃了一口飯,實難下嚥,忍不住多看了兩眼鹹魚,父親大怒,拍桌子罵道:小畜生,也不怕鹹死你!
  
  講到最後一句子龍已經開始哈哈大笑了,而我則面無表情,直直地盯著他,子龍笑了一陣覺得無趣,於是又講了一個:說有一個賊,半夜潛入一戶人家裡偷米,主人恰巧醒來如廁,見到賊後也沒有聲張,賊徑直前往米缸處,脫下外衣鋪在地上,然後從缸中往衣服上捧米,主人跟在其後,悄悄地把衣服抽走,那賊捧了數把,正想用衣服包好後離開,在地上摸索了半天卻不見了衣服,於是大聲呼叫:有賊!主人答曰:無賊。賊大怒曰:無賊?無賊我的衣服哪裡去了?

  子龍這次講完後沒有笑,他直直地盯著我看,我反而忍不住哈哈大笑,子龍大喜,也隨著我大笑起來。其實我在聽第二個笑話時,心裡一直在想著第一個笑話,開始我覺得沒什麼好笑,因為我小時侯家裡也很窮,但後來想著想著我突然領悟到:是不是我們每個人心中都有一條鹹魚掛在哪裡?大哥、曹操、孫權的鹹魚是那皇帝的位子,而我和二哥、子龍的鹹魚便是大哥坐在那個位子上的樣子。那鹹魚掛在那裡縱使每天看上千眼萬眼也不解讒,但倘若真的拿下來吃上數口的話,會不會真的鹹死呢?想到這裡我便忍不住大笑。
  
  而第二個笑話,我沒怎麼聽,隱隱約約感覺好像是個賊喊捉賊的故事,那個賊有點笨,而我在別人眼裡也是個笨人,所以我不覺得可笑,反而有點同情他,偷米是賊,偷衣服為何不是賊呢? 


(第十三回)
  
  二哥鎮守荊州的時候,我正跟著大哥打成都,佔了成都以後,我與子龍便請了個假去看二哥。進了二哥的府上,卻見一人如木雞般立在客廳門口一動不動,仔細一看,原來是周倉。
  
  周倉長的跟我是一個類型的,都屬於掉到煤堆裡找不到的那種。當年我們桃園三結義的時候,雖說是散兵游勇,但好歹打著正規軍的旗號 。而周倉那時卻在跟著黃巾軍打游擊戰爭,後來黃巾軍被滅了,他便拉大旗扯虎皮的做了山賊,按說這應該是個很有前途的職業,可這小子心氣挺高,一直不滿意,後來終於碰到了二哥,恰巧二哥當時正護送兩個嫂子去找大哥,見他塊頭挺大,便收他做了跟班。這傢伙倒也賣力,平日裡二哥走到哪,他便扛著大刀跟到哪,弄得有段時間我也想收個跟班。

   周倉有個毛病,就是嘴有點碎。甭管什麼場合,甭管什麼話題,他總要插上幾嘴才過癮。軍師曾經當著周倉的面說:你呀,就是騾子賣了個驢價錢,壞就壞在那張嘴上。二哥也曾無數次訓斥過他,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小子依然死性不改。當日我見他立在客廳門口,心裡也猜了個大概,故意走上前去問:周倉,大熱天的你杵這兒幹什麼啊?周倉擠了擠眼,努了努嘴,面色很尷尬。可就是不說一個字,我忍不住哈哈大笑。

  二哥聽到聲音後出來,把我們讓到客廳,落座以後,我便問二哥是怎麼回事。二哥長歎一聲,道:我早晚要死在這小子的嘴上。
  
  原來前日魯肅邀二哥到陸口臨江廳赴宴,當時情況複雜,敵我不明瞭,很顯然這頓飯不是那麼好吃的,但二哥久在荊州,嘴裡都淡出個鳥來了,於是橫下心便去了。酒過三巡時,便開始談到正事了,魯肅拐著彎的想把荊州要回去,二哥也兜著圈子的就是不給,正在雙方打著哈哈較勁的時候,周倉在旁邊扯著嗓子喊了一句:天下土地,惟有德者居之。豈獨是汝東吳當有耶!這句話一出,雙方都是一驚,氣氛馬上變得不融洽了。魯肅揮了揮手,侍應把剛上的那盤大閘蟹給撤了,二哥氣的臉都綠了,回來後罰周倉站6個時辰,並且警告他,倘若再多嘴就把他扔到江裡喂王八。

  二哥說完後咂了咂嘴,唉,可惜那盤大閘蟹啊,我連條腿都沒吃著。子龍笑了,說到,二哥,當日那情況很凶險啊,你能完整地回來就已經不錯了。二哥不以為然地說,比這凶險的事我經歷的多了。於是我們三個便開始討論天下最險的事。子龍說天下最險的事莫過於火上了房,我知道他又想起赤壁之戰了。但我想起小時侯家鄉發大水的場景,一望無際的大水,遍地都是浮腫的屍體,於是認為水上了牆才是最險。二哥沉吟了半天,說道:小孩趴在井沿旁。我和子龍想了一下,齊聲讚歎二哥有創意,這個果然是險中之險,真不虧是讀書人啊!
  
  正在這時,卻聽門外周倉大聲喊道:喂王八就喂王八,天下最險之事就是流氓騎在媳婦身上


(第十四回)
  
  今天陽光明媚,我站在門口對著太陽剔牙。其實早上就喝了一碗稀得能數出米粒的稀粥,真沒什麼東西可以塞牙縫的。但剔牙是一種姿態,如果你大清早看見一個人瞇著眼睛很悠閒地剔著牙,你一定會覺得他生活得很有質量。

  最近正是青黃不接的季節,加上連日作戰,我們這些將領每天也只能領到一小把大米,底下的兵士們就更不消說了,個個餓得面黃肌瘦的,站崗的拄著槍,巡邏的爬著走,真正的慘不忍睹。而我自己其實也餓得兩眼發花,但我必須要挺住,這樣子才能穩定軍心。
  
  魏延彎著腰從旁邊走過來,見到我愣了一下,上下打量著我,我被他看得莫名其妙。而且這小子不僅是看,還把大鼻子湊過來不停地嗅,我猛然醒悟了,我*,不會吧?這小子不會餓到如此地步吧?看著他白森森的牙齒我有些KB,連著往後退了好幾步。
  
  魏延詭秘地一笑,又湊了上來,我大叫道:你,你離我遠點!魏延依舊保持著笑容低聲說:三哥,有什麼好吃的啊?別自個獨吞啊,也讓兄弟打打牙祭呀。我低頭看了看手裡的牙籤,又想了想,突然開心起來,於是笑著對他說:嘿嘿,小點聲,別讓別人知道哦,晚上來找我吧。
    
  看著魏延屁顛屁顛的背影我在心裡狂笑,可不大一會兒,子龍來了。子龍依舊保持著瀟灑的身姿,雖然他的眼眶有點深陷,但笑容依舊優雅迷人。他就那麼笑著對我說:三哥,不夠意思了吧?我愣了一下,疑惑地說:什麼呀?子龍的臉一下拉的比驢還長,轉身便走,邊走邊說:得,以後甭說認識我,咱哥倆到此為止。
    
  我用了一柱香的時間才想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沒想到魏延也是個大嘴巴啊,正懊惱間,見一副將扶著牆進來了,有氣無力地對我說:將軍,老大找你。
  
  一進大哥屋裡就發現氣氛不對勁,人很多,軍師,二哥,子龍,還有魏延,都在。個個雖說站的不是那麼筆直,但表情絕對嚴肅。我看了看大哥,說道:大哥,找我來什麼事啊?大哥咳嗽了兩聲說:咳咳,這個……軍師在一邊接了茬:翼德啊,是這樣的,今天軍士發現主公的盧馬少了一隻耳朵,不知道是被誰割掉了。我大怒:是誰這麼大的膽子?說完後忽然發現眾人眼神有異,忍不住張口:你……你們……難道是懷疑我?

  大哥揮了揮手:三弟,別胡思亂想,大哥是絕對不懷疑你的,別說區區一個馬耳朵,便是整座城池你也不會要的。大哥雖是這麼說,可別人看我的眼神依舊沒有變,當時把我氣得鬚髮皆張,剛想發作,忽然門外進來一人,撲通一聲雙膝跪到在地:主公,臣罪該萬死,是臣偷割了馬耳朵。大家定睛一看,原來是馬超。

  一時間都面面相覷,很多時候當事情出現了你意想不到的轉折時,大多數人通常都保持沉默。當然事情的結果還是不了了之的,畢竟只是一隻馬耳朵嘛,況且大哥又是如此仁愛之人,但我總隱隱覺得過程中有點不對頭,可怎麼也想不明白。
  
  直到很多天以後的一次酒宴上,馬超舉著杯朝我走過來,當時我已經喝得看著他的頭有兩個大的程度了,他低聲對我說了一句:還記得馬耳朵的事嗎?我愕然,他微微一笑:那天早上我偶然看到主公在後山不知道埋什麼東西。
  
  在喝醉的時候我腦子總是特別靈光,於是我一下子全明白了。
      
  背黑鍋是誰都不願意的,但關鍵要看背黑鍋的場合,當然更關鍵的是你給誰背的黑鍋。
      
  後來馬超與我們一起被封為五虎將的時候,雖然二哥老大的不高興,但我卻一點意見也沒有。


(第十五回)
  
  我的女人離開我的時候,給我留下了兩個孩子,一男一女,兒子出生的時候我正在吃包子,於是便取名為包子,後來軍師給改為張苞。女兒就叫丫頭,叫著倒也朗朗上口。(至於張紹是我手下一個偏將的兒子,偏將戰死以後,我見他可憐,便收為義子。)

  當時大哥已經有了阿斗,二哥已經有了關興。自從我知道阿斗這孩子深藏不露以後,便天天叫包子跟著阿斗混,俗話說,近朱者赤嘛,我也想讓包子多跟著阿斗學點心計。可還有句俗話叫做: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包子雖然長的比我白一些,但那笨勁兒比我還略勝一籌。跟著阿斗不但沒變聰明,反而越來越笨,後來我才知道,人家阿斗是裝傻,我兒子那是真傻。

  有一天傍晚,包子從外面回來,坐在門檻上雙手托著下巴望著天空發呆,我見狀很奇怪,就問他在幹什麼,他說在看日出。我嚇了一跳,就聽他繼續說,你不是讓我跟阿斗哥學習嘛,我早上去找阿斗哥,見他就是這個樣子看日出的。

  還有一次,軍師來我家,我對包子說,去給軍師沏杯茶。過了良久,包子端著一個大茶盤出來了,上面放了七杯茶。我大怒,包子卻得意洋洋地說,你不是讓我給軍師七杯茶嘛,你看,一、二、三、四、五、六、七,正好七杯,我數了好幾遍呢。軍師搖著鳥毛扇子抿著嘴說,翼德啊,照我看來,阿斗這孩子是大智若愚型的,而你這包子卻是典型的大愚若智啊。誰知第二天我去包子臥室發現牆上貼了一副字,上面歪歪扭扭地寫了四個大字:大愚若智,落款:張苞手黑。 看著那個「苞」字我突然明白了軍師的意思,「苞」不就是草包嘛。
  
  眼瞅著兒子是完了,我便把心思放在了女兒身上。別看我長成這樣,可我那丫頭卻一點都不像我,隨著年齡的增長,出落得如花似玉,越來越水靈,而且這孩子比她哥哥強一萬倍,除了針織女紅外,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誰見著誰誇,魏延那次跟我說,看不出你這黑炭頭生兒子不行,生女兒倒挺拿手。
    
  有段時間包子每天回來都興高采烈的,還經常帶回些小東西,比如水果啊點心啊小扇子啊等等,說是阿斗哥給的。再後來我發現阿斗來我家的次數越來越多,而且倆人關上門一聊就是一上午,我心想這小子行啊,幾天沒留神,居然跟阿斗走的這麼近了。可又過了一段時間,我發覺有點不對頭,有一天丫頭從我身邊低頭走過,我突然發現有點異樣,她的腰怎麼那麼粗?天那!我恍然大悟!
  
  晚上我很鬱悶,於是找子龍來喝酒,越喝越窩囊,唉,兒子不成器倒也罷了,那麼好的女兒卻也被人搞大了肚子,我活得真失敗。想著想著眼圈便紅了。子龍勸我說:三哥,你別那麼想,包子雖然不怎麼聰明,可也不是沒有優點啊,前陣子我看他耍了一會槍,有模有樣的。至於丫頭,早晚都是人家的,退一萬步來說,你想讓你女兒一輩子待在家裡守著你啊?

  晚上躺在床上,看著銀子般的月光透過窗子落在地上,一格一格的,我忽然想通了,人啊,怎麼都是一輩子,健健康康的快快樂樂的就最好了,事情雖然沒朝著最好的方向發展,但至少也沒朝著最壞的方向發展嘛。想到這裡我特欣慰地睜大眼睛睡去。


(第十六回)
  
  我生命裡有一個女人不得不提,說起來這事有些荒謬,但又有誰一生中沒做過幾件荒謬的事呢?
  
  這個女人叫孫尚香,她哥哥叫孫權。她本來是大哥的女人,也就是我的大嫂。
  
  孫尚香其實長的不好看,五大三粗的,黃頭髮藍眼睛,有人說她和她哥哥都不是漢人,是沒開化的胡人的種,但這話只能背地裡說說,因為他們的父親孫堅是個地道的漢人。
  
  當初大哥的這樁婚事本是周瑜的一個計策,結果弄假成真,賠了夫人又折兵這句話被當作童謠唱了好多年。對於很多人來說這是一段佳話,但對孫尚香來說這是一個噩夢。
  
  最早的時候哥哥對她說:劉備一表人才,二十年前,率兵攻打黃巾軍勢如破竹,威名顯赫,才三十三歲。孫權把那個二十年前說得很快,可憐的孫尚香只聽到了最後的三十三歲,結果洞房之夜才發現是個老頭子,由此可見說話的輕重緩急絕對是門學問。
  
  而反過來說呢,大哥卻也只把這門親事當作霸佔荊州的一個棋子而已,說實話,自從有了阿斗以後,他似乎再沒跟女人睡過覺。於是這樁名存實亡的婚姻便造就了一個寂寞的女人。
  
  但為什麼是我?為什麼不是軍師、子龍或者大哥的馬伕?很長時間我一直弄不明白這個問題。我不停地回憶那個晚上,可惜很多細節都已經記不起來了,只記得那天晚上月亮很圓,我喝了很多酒。月圓之夜會有很多怪異的事情發生的,軍師曾經這麼說過。而大哥則不止一次地對我說,酒不是好東西。

  當倘若僅僅是月圓和喝酒那次倒也罷了,可後來……我得承認,人是會很多次掉進同一個坑裡的,開始是偶然,後來就是習慣了。我得承認我迷戀她那空洞而癡迷的眼神。
  
  我努力地為自己找借口,事實上我們每個人做任何事情都在為自己找借口。但我發現隨著事態的發展我越來越無法自拔,我經常會在黑暗中大叫一聲醒過來,渾身都是冷汗。我曾經拐彎抹角地咨詢過子龍,子龍給了我一句話:有些事情即便是如何的天經地義也會讓有些人寢食難安,而有些事即便是如何的罪大惡極也會令人心安理得,因為我們看到的只是事情的表面。

  子龍的話讓我想了好多天,最終我做了個決定:從坑裡跳出來。也許很多年後我會為這個決定而後悔,但我做了決定以後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覺。
  
  她一點也沒有驚訝,其實女人真的很可怕,在好多地方她們都顯得遠比男人理性而堅強。她就那麼靜靜地坐著如同一塊石碑,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很多年以後馬超對我說,永遠也別企圖知道一個女人在想什麼。馬超是個走一步踩一個腳印的人,他的話應該有道理的。

  沒幾天孫尚香就走了,走的時候還抱走了阿斗。大哥命我和子龍去追,我到了江邊發現她就立在船頭,我跳上船問她,為什麼抱走幼主?她表情恍惚地說,倘若我不這樣做你會來見我最後一面嗎?我愕然,想了半天,搖頭說,不會。於是我看見淚水順著她的臉龐汩汩地流,不知道為什麼我忽然覺得心裡好亂,這時候船艙裡上來一個人探頭探腦的,我隨手一劍把他劈成兩截,抱著阿斗上岸頭也不回的走了。
  
  自此我再也沒見過她,也沒有關於她的任何消息。在你的生命裡,有一些人跟你的關係像兩條平行線,保持著固定的距離卻永遠也不可能相遇;還有一些人跟你的關係則如同兩條交叉線,在經過一個交叉點以後便愈來愈遠。 


(第十七回)
  
  我以前是個殺豬的,大哥就差一些,他是個賣鞋的,而二哥更淒慘,是個逃犯。我說這些的意思是我們的出身都很低下。
  
  當然我們當中也有出身好的,比如馬超,世襲王侯,雖然比袁紹的四世三公要差很多,但在西涼那種鳥不拉屎的地方卻相當於一個土皇帝。至於軍師嘛,也不是個干體力活的人,雖然當年住了個破草房子,但他小小年紀便有書僮伺候,想必家裡條件也不差。說起來還有件有意思的事,軍師有個哥哥叫諸葛瑾,在孫權那裡做大將軍。軍師還有個族弟叫諸葛誕,在曹操手下做官。有一次大哥開玩笑地說,你們姓諸葛的一門三方為冠蓋啊,真有一套。軍師正色道:良鳥擇木而棲,亂世之間,各為其主,雖天下榮之,然難免手足相殘,實乃迫不得已之下策啊。
  
  開始皇帝老兒還在的時候,打仗時都要互通一下姓名、官位和出身背景,大哥還好一些,他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一本破家譜,非說自己的老子的老子的老子跟皇帝老兒的老子的老子的老子是一個人,這樣一來雖然說起來比較拗口,但也能唬人一跳。而我和二哥相比之下就悲慘了,我通常也只能大叫一聲俺是燕人張翼德,而二哥在更多時候喜歡默不做聲地上去就是一刀,顏良和文丑錯就錯在話太多了。

  到後來打仗打的亂套了,各種封號也就多了,像二哥被人稱為漢壽亭候,這個官還是當年曹操給封的呢,而我最大的官是大哥給的,叫什麼西鄉侯,其實管他什麼東鄉西鄉的,也就是隨便那麼叫著而已,對我來說都無所謂。當初跟大哥出來混的時候從沒想過要做什麼侯,大哥在安喜縣做縣官的時候,我和二哥一個打鑼的一個叫堂的也做得很開心,如果不是那個督郵過於仗勢欺人的話,也許我就做一輩子衙役了。

  大哥能有今天他自己也沒想到,我不知道他以前的目標是什麼,但我知道他現在想做皇帝。這就跟爬山一樣,上了一個山頭,發現前面還有個更高的,於是便繼續往前爬。我很奇怪為什麼在我的前面就沒有山頭讓我爬呢?子龍給我說了個故事,說有一隻驢子,主人在它鼻子前面拴了根胡蘿蔔,於是它就不停地走下去,但他永遠都吃不到那根胡蘿蔔。我想了半天,我是那隻驢子,但胡蘿蔔呢?我的面前也沒有胡蘿蔔啊。子龍笑著說,那你比驢子還蠢,沒胡蘿蔔你都照樣賣力地幹活。雖然我不想承認我比驢子還蠢,但事實就是這樣,我弄不清楚只得接受。
其實有時想一想,倘若當初不是黃巾做亂的話,我也許會成為一個出色的肉販子,或許還能開好多個分店,沒準今天你吃的肉上面就有我的商標呢。這麼看起來,現在我騎著高頭大馬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威風凜凜的樣子也自豪不到哪去。

  如果說人走每一步都是上天注定的話,那麼在每一個交叉路口我們都沒有必要停下來瞻前顧後的,沒有哪條路是正確的,同樣也沒有哪條路是錯誤的。 


(第十八回)
  
  軍師今天又和夫人吵架了,和以往稍微不同的是這次吵的比較厲害,夫人甚至把他的鳥毛扇子也撕了,並把他關在門外,看著軍師那無奈的背影我覺得他的脾氣實在是好極了。
  
  我的脾氣不好,跟軍師沒法比,甚至連魏延都不如。我有時喜歡打士兵,在這件事上所有人都說過我。我知道這解釋起來很困難,但我還是試圖讓你們明白。
  
  比如一天早晨我起來去後山鍛煉身體,突然發現漫山遍野綠油油的,哇,小草發芽了!
  
  回來的路上遇到軍師,他說:翼德,小草發芽了。我說:真的嗎,小草發芽了?
  
  遇到子龍,他說:三哥,小草發芽了。我說:哦,小草發芽了!
 
  遇到大哥,他說:三弟,小草發芽了。我說:是,小草發芽了。
  
  遇到一個手下,他說:將軍,小草發芽了。我說:滾你媽的。於是我就把他吊起來用鞭子打了一頓。
  
  也許我說的還是不夠清楚,但很多時候除了打人我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來發洩自己的鬱悶。也許那個士兵很倒霉,但你要知道,有些人生下來就是被人打的,反過來說,我們倆互換一下位置,挨打的那個肯定就是我了,社會就是這樣,有些東西根本無法改變,或者不打仗了會好一些,可誰知道呢?
  
  二哥跟我不一樣,他雖然孤傲,但對手下人很好,他幾乎能叫出他下面所有士兵的名字,這真讓人難以置信。而我則連自己馬伕的名字都不清楚。所以每次徵兵的時候,倘若一個新兵被劃到了二哥隊裡,他臉上的表情興奮的如同中了大獎,相反分到我隊裡的,則垂頭喪氣的如同死了娘。

  當然這不代表我的部隊打起仗來就不行,雖說戰亂時代當兵就是為了填飽肚子,但士兵的天職就是服從命令,我平時雖然對他們不是太友善,但打仗的時候我身先士卒,這讓他們敬畏,因此我的部隊的軍紀和士氣要比二哥的還要好一些,這也從另一個方面稍稍補救了我有勇無謀的缺點。
  
  軍師說,行為決定習慣,習慣決定性格,性格決定命運。我的習慣已經養成了,因此我的命運也已經注定了。改變是一件很難的事情,尤其是我這麼大歲數的人了,當然最重要的是我從來就沒想過要去改變。
  
  天天在馬背上馳騁,耳邊是戰鼓聲、喊殺聲和慘叫聲,眼前是成堆的屍體和鮮紅的血河,這種生活足以讓任何一個正常人變得不正常。死在我矛下的有名的無名的都數不過來了,我不是一個宿命的人,但我知道,有一天我也會死在別人的手上,這很公平,也符合我的性格。

  不過在這之前我得好好活著,其他的都去他*的。


(第十九回)
  
  今天早上大哥興高采烈的樣子,像吃了喜鵲屎似的。我們都有點納悶,但卻都憋著沒問。後來還是魏延忍不住了,他湊過去低三下四地問道:主公,何事如此開心啊?大哥先仰天哈哈了兩聲,然後眉飛色舞地說:昨夜我做了個夢,夢到曹操死了。你們猜他是怎麼死的?
  
  我們幾個面面相覷,還沒等說話呢,大哥接著說:他是吃雞蛋噎死的,哈哈哈……。我們都愣了,半天馬超才發出雷鳴般的笑聲,恰好是大哥笑聲剛結束的時候,因此顯得特別突兀,而且過於生硬,笑了兩聲他也覺得無趣,於是噶然而止。大哥見我們的樣子有些奇怪,就轉頭問我:怎麼?三弟,你不覺得好笑嗎?我吱嗚了半天說:這個,曹操被雞蛋噎死,這個,也太荒謬了吧?這時就聽門外一個聲音傳來:哈哈,如此說來當給雞蛋記一大功,封個討賊將軍什麼才好。於是大家一起哄堂大笑,原來是軍師來了。要不說這有學問的人說話辦事就是不一樣嘛,像軍師這種人在任何場合都如魚得水,天大的事到他那裡都會應刃而解。所有接觸過軍師的人,無論是朋友還是敵人,都會肅然起敬,當然除了一個人,軍師的夫人。

  軍師的夫人似乎生下來就是跟軍師作對的,所有人都不明白軍師怎麼會娶了她。軍師的夫人小名叫阿丑,長的不能叫丑了,簡直就是慘不忍睹,一頭黃髮跟枯草似的,柿餅子臉,綠豆眼,鼻孔朝天,血盆大口,五短身材。平日裡見了人總是昂著頭,用倆鼻孔看人。軍師見了她如同耗子見了貓,讓他往東他不敢往西,讓他打狗他不敢攆雞。平日裡萬人景仰的軍師居然怕老婆怕成這樣,著實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我曾經私底下問過子龍,子龍說,動物裡有種現象叫做天敵,兩種動物沒有任何利害關係,但生下來它們就是死對頭,見面就掐,沒有任何原因,比如貓和狗。我想了半天,哦,這樣看起來軍師和他夫人就是一對天敵了?子龍笑道:也不能完全這樣說,人的感情很複雜的,不能跟動物相提並論。不過話說回來,軍師上知天文下曉地理,神一般的人物,放眼天下無人能出其右,也確實應該有個人管他的。這叫滷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
  
  子龍這麼一解釋,我雖然似懂非懂,但也明白了個大概。後來再看到軍師那狼狽的樣子覺得其實很有意思,那樣子遠比他坐在中軍帳上鎮定自若的樣子可愛得多。


(第二十回)
  
  子龍中午鬱鬱不樂地來找我,進了門也不說話,端著茶杯一杯接一杯地喝。
  
  這世界上倘若能有事情讓子龍犯愁的話,那麼這件事一定是和女人有關。於是我便問他:怎麼了?被女朋友甩了?子龍仰天長歎一聲道:甩了還好了呢,這次是甩不掉了。
 
  
  子龍最近找的這個女人姓范,名字我不清楚,只知道子龍平日裡叫她二姐。這個女人姿色平平,卻非常的有心計,否則的話又怎麼能讓子龍在我這裡長吁短歎呢。看起來這次子龍是遇到剋星了。
  
  我笑著對子龍說:你年紀也不小了,差不多也該找一個合適的人管著你了。要不你這次就從了她吧。子龍瞪大眼睛看著我說:三哥,你什麼意思?你這不明擺著坑兄弟嗎?你的意思是讓我跟結婚?怎麼可能!
  
  可是是個人都要結婚的呀。我覺得子龍的反應有點不對頭。
    
  子龍放下茶杯,面色沉重地對我說:三哥,今兒我得給你上一課。就結婚這件事我給你舉個例子,就比方說你餓了好幾天,然後有人把你領到一個飯店,最早給你上的是饅頭,你吃不吃?
    
  我毫不猶豫地說:吃呀,餓成那樣了不吃還等什麼。
  
  子龍接著說:好,你咬了一口以後發現又上了包子,相對於饅頭來說你更喜歡吃包子,但饅頭你已經咬了,所以你必須要把它吃完。於是你努力地把饅頭吃完,開始吃包子,可等你咬了包子以後,又上來了燒雞,然後後面還有燕窩啊魚翅啊等等,可惜你吃完了包子已經飽了,你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些好東西被別人一一吃掉,你說你後悔不?
  
  我琢磨了半天,點頭道:後悔,但也沒法子,能吃飽已經不錯了啊。
 
  子龍哈哈大笑著說:三哥,這就是咱倆的不同之處啊。這世界上有兩種人,一種人安於現狀小富既安。另一種人則永不知足不斷進取。你屬於前者,而我則屬於後者。不過兩種人各有各的長處,前者不論生活環境的好壞都活得很開心,後者則活的累一些,但生活的更有質量。
  
  聽到這裡我有些納悶了:子龍,可我不明白你舉的這個例子跟結婚有什麼關係啊?
  
  子龍看著我像看見了一頭怪獸:三哥,你還沒明白呀?這個饅頭啊包子啊燕窩啊魚翅啊都指的是女人,你結婚了就表示你吃了它了,就無法再吃別的了,懂了嗎?
 
  我點了點頭:哦,現在有點明白了。可是你自己知道你最喜歡吃什麼嗎?你知道你喜歡吃的那東西一定能上來嗎?你這樣一直等下去會不會餓死啊?
  
  這下輪到子龍沉默了,他坐在那裡托著腮想了半天,嘴裡嘀咕著:有道理,問的好,問的好。一直到黃昏他還在那裡叨叨嘮嘮的象發了癔症。
  
  過了幾天,子龍又來找我,這次他眉飛色舞精神抖擻的,進門就喊:三哥,我想通了,不管怎麼說我都會一直等下去,直到我喜歡的那種食物出現!
 
  我愣了半天,問:那范二姐呢?
  
  子龍飛快地回答:甩了。
  
  我又問:怎麼甩的?
  
  子龍道:我把我給你舉的那個例子講給她聽,她問我她是饅頭還是魚翅,我說大概接近於熊掌那個級別,於是她很滿意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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